翻開人類的歷史,可說是本鬥爭史,佈滿斑斑血跡,也充滿淚水。有很長的時間,人不懂得如何善待同身為人的人,握有政治實權的人利用每個人的出生,建立「階級制度」,硬生生將人劃分為不同等級,上至帝王世家,下至販夫走卒,嚴格規定各階層應遵守的分際,階級間享有不同權利,負擔不同義務。
一個人若誕生貴族世家,終其一生衣食無虞,若生於小老百姓家庭,只能低頭認命。人從呱呱墜地那一刻起,未來就確定,再也無法改變;身為貴族就算才智平庸,無得爭論,還是高居統治地位;有理想的人受限於階級低下,儘管雄才偉略,滿腔抱負,不會有出頭機會。
長期受階級制度束縛,國家積弱不振,生民塗炭,這樣的體制,人會失去努力的動力,人生不會有目標,不會有希望。此外,人的生命價值也由階級決定,高高在上的貴族不必說出原因,就可以任意奪走平民的生命,事後更不會受到法律裁罰,升斗小民則命賤如螻蟻。
於是,人們開始思索「階級」是為了保障誰?國家嗎?還是特定人?國家如果先於特定人存在而存在,保障特定人的用意何在?如果全體人民最大利益才是國家應該考量,階級存在的必要性是什麼?當人越深入思考,社會反動力量就越強大,有一天,這股力量沸騰,會不惜一切拿起刀槍朝向既得利益者,這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殺戮,但是要當權者心甘情願放棄所有,自願交出權力,又是談何容易呢?
階級是藩籬,阻礙國家進步
從小,阪本龍馬就見識到上級武士如何傾壓下級武士,長大後,看到兒時玩伴一個一個死於自己一生所效忠的藩主手上,原因很簡單,一個下級武士的忠心,藩主不屑一顧,隨便羅織罪名,就將下級武士一一剷除。
龍馬深諳階級如何讓國家成為一灘死水,社會腐臭不堪,階級是藩籬,阻礙國家進步,唯有除去階級制度,社會才會煥然一新,將相之才自然爭相出頭,因此,他在十幾歲時,曾信誓旦旦承諾他受到階級荼毒的朋友,在未來的十年,社會再也不分上士及下士,大家將會平起平坐。
聽到這番話的朋友可能會想,龍馬要不是瘋了,就是痴人說夢話,階級是人既定的宿命,無法更改的事實,拿什麼條件打破鋼鐵般的藩籬?
龍馬意識到時代在變,世界在變,全國上下必須齊心協力打破階級制度,國家才能往前走,如果大家依舊固守原有,沒有大破大立的勇氣和決心,日本這個國家將走入歷史。
龍馬知道,推倒階級所憑靠是全民的力量,全民之所以有力量,是因為接受「人人生而平等」的理念,不管人生於什麼樣家庭,每條人命具有同等價值。
龍馬在到江戶前,成長於土佐鄉下,什麼原因造就如此不同凡響的思想?那是因為他對於新知識、新學問抱持好奇心,並以開放胸襟面對所不同聲音,無論認同他的想法與否,他都願意包容,也願意深入瞭解對方,所以,他可以站在客觀的立場,能掌握時勢的脈動,察覺人心的方向,更重要的是,他從不算計自己的私利,因此,能贏得天下眾人的認同。
說著相同的語言,不代表瞭解彼此
當黑船來襲,龍馬更是有所體悟,洋人夾著船堅砲利想要叩開日本大門,社會上有二股不同的勢力相互拉扯,有人大聲急呼攘夷,有人高唱開國,究其背後用意,莫不是在保護日本,他發現雖然大家說著相同的語言,想要達成相同的目的,但是,因為表達方式不同,造成彼此鴻溝。
「攘夷」也好,「開國」也罷,理性的社會容許各種不同的聲音,而不是僅存單一的看法,對於與自己觀點不同者,更應該用心傾聽,才能化解彼此歧見,達成一致共識來完成目標,並不是與自己看法不同者,即為敵人。
如果以敵對仇視的態度相待,或以狙殺逼迫對方臣服,就算對方沉默以對也不過是暫時,暴力永遠無法服人。
阪本龍馬出生於土佐鄉下的下級武士,如果他認命,安守本份待在家鄉,與青梅竹馬共結連理,一輩子見到上級武士只能卑恭屈膝,他選擇放棄安逸的生活,開始居無定所的流浪,視野因此開闊,就能站在不同高度看所處的環境,人生在關鍵時刻,千萬不要自我設限,否則無法成就天一樣高的理想。
篤姬和龍馬傳分別敘述幕府末年天璋院和阪本龍馬二個人的故事,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女人,一個是低賤的下級武士,因為時間巧合的撞擊,共同開創日本的新局。
在150年後,篤姬重現大奧生活的富麗堂皇,一件件精緻奢華和服背後,帶著權勢的虛幻,所以篤姬可說由上往下看歷史,探討手控大權者為保有自身利益,結果被時間的洪流所淹没,在時局動盪下,再也無力挽回日漸失勢的困窘,像個虛弱的老朽,躺在床上苟延殘喘,群雄伺機競相崛起,紛紛手操利劍指向老翁的脖子。權是什麼?勢又是什麼?人一旦失去權勢,就算曾經呼風喚雨,最後,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。
龍馬傳開始於一個愛哭又沒膽的孩子,影片泛著昏黃的色調,空氣中漫著揮也揮不去的灰塵,從龍馬的眼光看歷史,正好與篤姬相反,他象徵由下往上,述說平民百姓歷經長時間的奮鬥與磨難,在無以數計的人遭到殘酷對待,甚至犠牲生命血流成河後,迫使當權者不得不屈服,總算將治國大權回歸於全民。直到龍馬遇刺,鏡頭轉到獨立於海邊的遺孀阿龍,片子的色調突然呈現海天一色的蔚藍,掃盡先前的灰塵及昏黃。
從龍馬死後至今,約150年,這意味著,人類享受老天所賦予的權利,不過短短百年,百年後的今天,我們可以決定要將國家,交付誰來代為管理,要將權力委予他人,必須審慎考量,政治人物擁有過大的權力,會不會重蹈數百年前的覆轍?手握大權者享受權力的滋味,會不會拿權力當武器虐殺百姓,掃除異己呢?
所以,我們必須時時回頭檢視,政治人物是不是戒慎小心行使我們所委以之重任?若無,不得有藉口,人民就要收回所交付的一切。所有的人也必須清楚,人民才是國家的主人,不是政治人物,要將國家委由誰來加以治理,必須本於獨立及清晰的思考,不受任何人綁架,不被任何人煽動,找到能為多數人謀福利者。
南方仁以一個現代人的身分重回幕府末年,由他親身聽聞和經歷,提醒現代人,現在所享有的,不是憑空而來,所以,不可將眼前所擁有的,全視為理所當然,更不可臣服於任何人的威脅下,輕易交出國家的管理權,取得大權者容易沉迷於忘我的境界,不懂得善待百姓,所以人民不能怠惰,要監督權力行使者,不能讓他們偏離正軌。
近2000年左右的時間,人類慘遭當權者殘忍的壓抑,在犠牲無數的生命,才將國家所有權回歸每個人手上,因此,現在手中所握有的絕對不能隨便放棄,更要好好珍惜,如果放任政治人物翻天覆地亂搞,那天,他們就利用國家機器來殘害所有人。